我必须在愚人节这一天过一个法定的生日。对外界而言，这是白纸黑字的真实，却又充满实实在在的虚假。这一天，我感觉对不住母亲，但我也无力改变身份证上的白纸黑字。我在一个不是我的生日的这一天过我的生日，每年的生日，都像两面人一样。别人过生日，奢侈的，有钱的，要过两个生日，阴历和阳历。或者说西历和农历。这很正常，日子不过是个符号，但我若想过，则要过四个生日。4月1日是愚人节，在这样的日子里过节，愚人如我者，当然恰如其分，只是感觉天大的冤枉。为了心底的那份真实，我必须在外和朋友们过一个真实而虚假的生日，在家与亲人们再过一个无名而真实的生日。
一切来自于当年人事科高兄的安排，在摇把子电话机和三位数电话机并行的年代，联系一个人自然不如现在有手机这么容易。俊海兄实在是高，把我出生的月份没搞错，但把我农历三月十九，阳历四月二十的生日却写为4月1日的生日——最初的身份证是手写的，换成打印字体身份证的时候，要把手写的身份证收回，我看着那张改变了我生日的身份证，欲哭无泪。但随后想想，世界上这么多人真真假假地过着个愚人节，也就释然了。愚人节这一天，我发了一个朋友圈，公布出我在办公室喊了一声“茄子”就赫然自拍出来的照片，跟贴如云。知道真实情况的是我自嘲，不知道的，当然会对这个信息当作好玩的符号。在愚人节过生日，更多人怀疑我在开一个虚假的玩笑。俊海兄祝贺我的生日，我则对高兄说：生日被哥哥填错了身份证。我没有半点埋怨高兄的意思，如今，我已经喜欢上了这个愚人节生日，我也不能不喜欢。初填身份证时，我尚是青年，而今，我已经是快入土的老人了。我要把这白纸黑字的虚假，告诉亲人，以便我撒手西去之后，后人不知道我的真实生日是哪一天。
生日照样要过的风风火火，几个素菜，蛋糕被外壳压坏了，土木又去买了一只，忆史则送我大大的一束鲜花，原本早约好的聚会，却成了一个生日宴会，书法家赵先生还给我写了一幅字——“观海听涛”，字意合乎我的心境，另一幅字，竟也浑厚有力。我后悔在朋友圈的自嘲，颇有些让别人给我过生日的嫌疑。收割着朋友们的祝福语，自找的麻烦，必须自己去一一感谢。
餐馆选在燕莎附近，赵书法家与土木还没来，与忆史一起逛着燕莎，从形式上说，入京已近二十年，但我竟然从没来过燕莎。店里有各种名牌，一入门，鞋包悬挂，好不气派。靠近南门的地方，有一个断档衣服的降价销售点，几千元的衣服，只卖一二百元，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贪图便宜是人的心性，拿过一个上衣试穿，瘦下来二十多斤，依然穿不出瘦子的效果，以前的我，多么臃肿啊！我常活在自我陶醉中，几十年自欺欺人的光景，全凭愚人节生日的支撑。
点了蜡烛，吃过蛋糕，这做蛋糕的，挖空了心思讨好顾客。一个茅台模型，一个中华烟模型，赫然立在蛋糕上，让人哑然失笑。往年，我与学生们一起过生日，今晚，这四人小聚，感觉到特有的一份安静。
伊来电话，叮嘱一定要在家里和女儿过一个真实的生日，我应着。饭后，老少四人一起，又去燕莎浏览。保安说，燕莎的关门时间是夜里十点，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人目不暇接，从一楼到二楼，从B座到C座，款步而行，彻底逛了个痛快。想当年工地做技术员时，脸黑心怯，商场里一走，自惭形秽，步履走不出自信。而今，美轮美奂的商场里，行走该是怎样的从容？！
有花圣洁地开放，好像那香一直香到你心里！正是清明时分，想这花，是开给逝去的魂灵的。清明无法回家，故乡依然因疫情封着，春仲县长发来红包，我回复说心意领了。在疫情期，县长还能细致地记着为愚兄祝贺生日，想必做事考虑周全——真谢谢春仲贤弟的一份心情了！
又一盆洁白的花，蓬蓬勃勃盛开着。专拍花，花的景象就全出来了；在吃了两块蛋糕之后，我坚持把那一碗面分给众人吃。一人独乐，不容众人同乐，这世界，需要共享心态，在悦目的燕莎商店里行走，没能购买一件商品，却也让我一时感觉拥有了很多。我感受着大北京的博大，悦目之心也是传统文化的倡导。
出门已十点，玉兰花正盛，白花和红花，映衬着初春的夜晚。用手机拍摄它们，花儿们一朵朵昂首挺胸，看手机步数，不知不觉走了两万步。春风洋溢在脸上，恰似花一般的温柔。回家倒头边睡，一觉就到了日升三杆的黎明！
（2022年4月2日星期六写于北京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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