赚钱就是这么轻松,乐悠悠赚钱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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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云深处神仙岭

文/黄镌

宁乡市道林镇有座神仙岭。

岭很高,岭上视野开阔,风景是很美的——这是一句俗得不能再俗的话,但它是真诚的。这里白云浩淼,群山连绵,田野村庄、河流道路都有恬静怡然的气息,十分可亲。沿着蜿蜒山道,矗立着几十座风力发电的大风车,它们靓丽醒目,乘风而动——“钱是大风刮来的”,竟是一句真话。大风车白灿灿地耀人眼目,大得很!但凡巨大的东西难免有点蠢相,它们却有一种美丽而可爱的童话色彩,真奇怪。它们使这沉静的山岗有了韵律与灵气,让这幽深的群山悠悠然然醒过来,透着气。群山的呼吸是绿色的。

于当地居民而言,黄茅大岭变成神仙岭,昔日的深山密林成为今日的网红打卡地,这满目的青山绿水、澄澈的蓝天白云、耸立的大风车、通达的道路,以及山脚下星罗棋布的村庄与田野,都是维系他们共同情感的乡土文献,更可自豪地看做是乡村振兴、环境保护、可持续发展之生态文明的一个展示。

而我,更愿意撇除这一切附加的意义,以一颗散淡闲逸之心,坐看萧山游云。因为,它本身的美,就足够奇妙震撼。

倘若你是一个画家,远峰青黛,近山清丽,天空舒展无边,这是阔大的“面”;山峰与林径曲折连绵,风车与山崖刚劲硬朗,这是“线”;木房几座,巨石几尊,游人几粒,这是“点”。若作水彩,施色明丽清新,渲染畅快淋漓;若作水墨,勾皴擦染皆有用笔之处,疏密繁简都有趣味可寻。以一个摄影师的眼光来看,高低错落,远近分明,构图总是美的;山南山北,阴阳昏晓,光影总是满意的;蓝天白云,绿叶黄花,颜色总是和谐的。倘若你是一个音乐家,山风松涛是磅礴力量的撞击,是弓拉弦鸣的盛大交响;虫鸣鸟语是柔美婉转的和声,是丝拨竹按的清越独奏。都令人动心。神仙岭下有个著名才女叫黄婉璚,她说“偶来花下听流莺,入耳便关情”,我怀疑她写的就是这岭上之音,但她在清代去世了,我没证据。

不过,我们都是平凡人,只有一双稚拙的眼睛。

我赞美稚拙。这样的眼睛看世界,世界便不会变形。这样的眼睛看神仙岭,神仙岭便是它原本的样子。游人不知要如何表达自己的欢喜,在山头跑来跑去,在草地跳上跳下,拿着相机横拍竖排——因为这里“真好看”,拍出来的照片“好美”,不论从哪个角度看,画面都是开阔深远的,意境都是空灵飘逸的,都在白云里,在天空里,很有点儿仙气。

倘若不在白云深处,神仙岭也便担了虚名。妙就妙在,这里真是观云海的好地方。天空白云万里,如同烟波翻涌,浩浩荡荡,横无际涯,甚至可使你增加对“洞庭波涌连天雪”的一点理解。无法计算这天地得有多高多阔,才容得下这一望无垠、盛大磅礴的云海。于高处看云,便有“一览众山小”“手可摘星辰”的豪迈壮志;于开阔处看云,便有“数风流人物,还看今朝”的万丈雄心。

但我觉得,坐看行云更有意思。

云在悠游舒展,婆娑变化,它们自在无争,顺其自然。看云的人静了,把自己也忘了,心胸舒展到说不出的大,无所思,无所挂碍,无所不可原谅。以一朵结合了山水气味与超脱游思的自在流云,消融生活的沉重和潜藏的烦忧,于泥沙俱下中保留一隅宁静,从此与生活举案齐眉。以一颗轻盈之心观自在风云,于凡尘俗世中的你我而言,是浮生半日的闲逸,是心灵的休憩与调养。

一道拙朴的竹篱笆,也是取景的绝佳好处。李清照于黄昏时东篱把酒,这篱笆便与相思有关了。陶渊明的篱下种着菊花,这篱笆就有了归隐田园的意蕴了。神仙岭的篱笆并无意铺开千年的深远意境,它只是很适宜地存在着,很自然地存在着,没有匠心锦饰,拙朴敦厚如清新村童。

篱下,明黄的野花闲闲地开放着,这种花简约清秀,落落大方,没有搔首弄姿的小家子气,我尤其喜欢。它像一个孩童的拳头那么大,而拳头正是心脏那么大,这便是一颗简单明亮的小心脏,有茁勃生气,有清丽野趣,一点不闹腾,让人心里很安静。它是给人间送小温来的。几朵浅紫偏蓝的小花,在风里摇曳,那是马鞭草。马鞭草这名字让我想起清人吴广霈《南行日记》里一句:“怒马一鞭,绿阴十里。”这名字真好啊,那样春风得意,又那样风韵嫖姚。

这些乡野的闲花野草,总给人更多别趣,它们内敛静穆又笑傲出尘的草木精神,更能唤起人们野逸自在,悠然洒脱的心性。所以,倘若用钢琴去配野菊,就不如箫笛来得合适,用油彩去画桃花,就不如水彩相宜。若在神仙岭种上牡丹芙蓉——那简直是恶作剧!花草都有自己的本性与精神。

我真想向司空图讨要那句“风云变态,花草精神”,送给神仙岭。云霞雕色,花草贲华,这是指岭上的自然风光;其二,人生纵有时势急转、风云变幻,且向花草寻本心,留一份自在安然——意思都很恰当。真的,你不妨现在放下书本,放下琐事,出门看花去。最好在这岭上,在这碧云天、黄花地,萧萧然打个盹呀。闲看篱前花开花落,漫随天外云卷云舒,可有比这更美妙的事?

宋祁说“且向花间留晚照”,夕阳照花,当然是很有意思的,但“为君持酒劝斜阳”,倒不必了。因为神仙岭的晚霞,是让人期待的。

云彩是一点点慢慢红起来的,它原本只是小酌了三两杯,后来定是遇着李太白了,这可好,会须一饮三百杯,醉了个酣畅淋漓,摧枯拉朽,烧起漫天火焰。大风车在这浓烈的金黄与彤红里,披一身夺目光芒,将它雄健的手臂向四野展开,像在擎起整座天空,擎起这片乡土的希望与光明。山脚的田野、河流、房屋、池塘都浸在紫红薄纱里,宁静祥和,让人感动。晚霞是云朵加冕时的盛世光华,是惜别今日的脉脉深情,在平凡的一天,突然撞见这样的奇妙与超常,叫人想狂叫。如此,这一天便圆满了,没有遗憾。而你知道,云彩明天还会来,从山头,从天边,永远像第一次来,那样新鲜,那样热烈,永远不会朽坏。

在山顶露营是一个不错的主意。就在这草地上,星空下,以一份闲适悠然之心,过一个安宁无忧之夜。人生怎会无忧呢?会的,像你小时候骑在牛背上回家,你家的黑瓦上正冒着炊烟;像你睡在夏夜屋檐下的凉床上,看着迢迢星河,摇着一叶蒲扇;像你生日那天,母亲给你做了鸡蛋面,再洒了一把刚从菜园里摘回的带露青葱。这个夜晚,便与一切的童真、质朴、干净、美好有关。它让你无限近地贴近土地与自己,找回久违的纯净与温暖,使人欣慰,忘记忧虑。

倘若没有帐篷,不打紧,山顶和山腰都有民宿,有几分闲趣。当地在呵护青山绿水的前提下,正在发展生态观光和休闲度假等旅游配套产业,他们热情朴素,像你的乡邻,很愿意为你提供一个有山风、有草香、有虫鸣、有明月、有繁星的夜晚,很愿意为你安排一顿有野逸之风味,有田园之气息的饭食。今夜你的梦里,便是好花常开,好景常在。

待到天明,在晨风里走上岭去,云烟从脚下袅袅浮起,汩汩涌上山头,在群山之间流淌缭绕,像是整个神仙岭都流转起来了。山色青绿空濛,行云皎白如流水,你便走在如烟似梦、气象万千的山水画卷中了。山下的城市和村庄正恬然醒来,天依然很蓝,云依然很白。它们永远会是这样,年年丰盈澄澈,时时养眼欢心。

真的,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神仙岭了。

我知道你看过很多地方的云——谁还没看过云呢!不,如果你没看过神仙岭的云,嘿,都不算的。

黄镌,湖南省作协会员,宁乡市作协副主席,宁乡市政协委员,《宁乡文艺》编辑。著有小说集《喊魂》,中短篇小说集《老城十二巷》入选湖南省作协2020重点作品扶持项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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