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曲书斋官方下载（一曲书斋日排行榜2018）

【来源：微博@平野pz】

1

“娘娘，昨晚宫里下雪了。”玉秀在向我呈药时，无意间提起这件事。

下雪本不是一件稀奇的事，只是今年的雪下得格外大，她便多留意了一些。

我接过她手中的药碗，喝了一口黑黝黝的药汁，几欲呕出来。

苦，难以言说的苦。

我皱着眉头一口气喝完剩下的药，拿起一旁的手帕擦了擦嘴，道：“外面下雪了？”

玉秀点了点头：“听他们说下了一整夜，现在外面还零零星星飘着呢。”

“玉秀，扶我起来，我想去看一眼。”我挣扎着想起身。

玉秀急忙搀住我，劝道：“娘娘，外面天冷，您风寒未愈，还请您保重身子啊。”

“没事的，我得这个病不是一天两天了，我的状况还是知道的。”我笑了笑。

玉秀伺候我多年，自是知道我性子倔强，便乖乖住了嘴，扶我出门。

大雪漫天飞扬，处处银装素裹，覆雪将院子里的几株桂花树的枝压断，留下一地枯枝败叶。

我拢着一个小暖炉，看着屋外的雪景。

一阵寒风吹来，竟忍不住咳了几声。

玉秀见状，忙将手臂上搭着的斗篷拿起来为我披上：“娘娘，风大，咱们回去吧。”

我摆了摆手，道：“不碍事，玉秀，让我在外面多待一会儿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玉秀看着我，欲言又止。

“想当年，我也是能骑马走天下，恣意潇洒的女子啊。”我悠悠叹了一口气。

“娘娘别这样说，等您风寒好了，再让陛下带着您……”玉秀说着，忽然发觉说错了话，忙跪下道，“奴婢说错话了，请娘娘责罚！”

我知道她是无心之失，便要她起来：“你不必自责，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。”

正说着，远处的天边忽然炸开一朵烟花，随后一朵朵烟花接连在天空绽放，如火树银花，煞是壮观。

我转头问玉秀：“今天宫里有什么事情吗，怎么如此热闹？”

玉秀迟疑了一下，道：“回娘娘，今日……是陛下娶户部尚书之女——周荷的日子。”

周荷，我在心里反复念了几遍这个名字。

“想必是一个极温柔贤惠的女子。”我自语道。

“娘娘您别往心里去，陛下贵为天子，有些事情也是不得已。”玉秀道。

我自嘲地笑了笑，没有说话，转头去看烟花。东风放却花千树，更吹落、星如雨。凤冠霞帔，十里红妆，这大概是年后宫中最隆重的事了。

天子娶妃，怕是再正常不过。对于我而言，都不重要。

我不爱他。

2

叶昭来的时候，我正准备就寝。

突然间听见原本安静的院子传来一阵嘈杂声，我以为是几个下人在说笑玩闹，刚想教训他们几句。这时，门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踹开，撞到墙上发出重重的响声。

空旷安静的宫殿里“呼啦——”涌进一大批人，登时变得热闹起来。

我转过身，正对上叶昭那酡红的醉颜，以及那双灼灼的眸。

“拜见陛下。”我微微欠身行礼。

叶昭好似没有听见一般，径直向我走来。

他身上还穿着白日里的喜服，与平时穿的略显拘谨的正装不同，前者更衬得他年少风流。

“陛下，您……”我话还未说完，他便一把将我拥入怀中。他的怀抱很冷，像是携裹着窗外冷冽的风雪。我下意识地想逃，却怎么也动不了。

“别动，让朕抱一会儿。”叶昭把头埋在我的肩上，声音疲惫道。

我强忍着推开他的冲动，就这样让他靠着。

“朕本来不想娶她的，”叶昭闷闷的声音从耳畔传来，打破了这尴尬的宁静，“那些老东西总是上奏，希望朕充实后宫，朕也是没有办法。今姝，你莫往心里去。”

“陛下说的又是什么话，”我笑了笑，“您贵为天子，这些都是应该的。”

“那你呢，你在乎吗？”叶昭冷不丁地问了一句。

“事已至此，陛下又何必问我在不在乎？”

“卫今姝！你回答朕，你到底在不在乎？”他猛地抬起头，咬牙切齿道，“这么多年了，你心里是不是还有叶暮？朕有哪一点比不上他，哪一点不能让你死心塌地？”

“叶昭，他是你哥！”我有些颤抖地顶撞他。

“那又怎么样？”叶昭没想到我会这么干脆地承认，随即勾起一抹邪笑，在我耳边轻声道，“一个死人而已……”

“叶昭，别拿你自己和他比，”我猛地推开他，咬牙道，“你不配。”

叶昭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，不过很快便冷笑道：“很好，卫今姝，很好……”

我们两个僵持不下，最后还是我先开口道：“今天可是陛下的大喜之日，陛下快回去吧，别让新人独守空房。”

接着，我招呼一旁的侍卫：“陛下醉酒走错了地方，你们也不拦着，还不快把陛下扶回静安宫。”

一旁的侍卫们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，谁也不敢上前。

“不愧是你，卫今姝，你会后悔的。”叶昭指着我，扔下这句话后便拂袖而去。

侍卫们见状，也慌忙跟上。

一阵喧闹过后，盛宁宫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。

玉秀小心翼翼地扶我躺下，确认我没有什么吩咐后，不再打扰我休息，吹灯离开。

我躺在床上，半点睡意全无。

回想过去发生的种种，我总是问自己：我和叶昭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。

3

我们卫家世代为皇家效忠。

父亲和哥哥更是披甲远征，替皇帝平息了西南的叛军，皇帝对他们也是格外的赏识。

在我小的时候，父亲总爱带我进宫玩。每每父亲被皇帝叫去商议要事，便让我去找皇后——我的姑母，陪她解闷儿。

姑母是皇帝的发妻，陪皇帝走过了无数个艰难的岁月。后来皇帝政权巩固，姑母也被封为了皇后，替他管理后宫。

我天生活泼好动，经常逗姑母笑得合不拢嘴。

姑母只有一个儿子，但由于身体原因，被送到别处静养。他们母子见面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。

姑母经常拉着我的手笑道：“要是我有一个女儿，一定和你这个丫头一样机灵。”

“那姑母，我以后经常来陪你，好吗？”

姑母笑着说：“好呀，有今姝在，我就不会感到无聊了。”

陪姑母聊了一会儿后，我借口有点闷，偷偷溜了出去。

姑母喜静，她住的地方也是别有一番意味。曲径通幽，烟柳画桥；莺穿柳带，廊腰缦回，格外雅致。

我走在小路上，一边看着周围的景色，一边忍不住赞叹其匠心独运。

走了不知道多久，我忽然发现，自己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地方。

这个地方和宫里的其它地方不同，一道小河从面前横过，上面架着一座木制雕栏小桥。河边铺满了光滑的鹅卵石，几百尾锦鲤在水中自由自在地互相追逐嬉戏，显得分外活泼。

我跑过去，摸了摸口袋，正巧有从姑母那里拿来的一些小吃食。我抓出一把往水里一撒，那些鱼儿争相游过来，在水面上留下一圈圈的涟漪。

我喂鱼喂得正欢，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：“何人在此？”

“啊？”我被问得有点懵，下意识转过身。

只见那人身着一席月牙白色缎袍，身材修长却略显单薄，面容清秀俊朗，白里透着一抹不正常的红。

我看得有些呆了。

“姑娘，姑娘？”一个温和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。

我猛然回过神来，尴尬地行礼道：“臣女卫今姝。”

他笑道：“不知卫姑娘为何在此？”

“我，我闲来无事，到处逛逛。”我挠了挠头道，“公子呢，为何在这儿？”

“在下本想散散心，不想却在这儿碰到了姑娘。”他扬了扬唇。

“不知公子姓甚名谁，我好像没在宫中见过你？”

“在下叶暮，‘朝朝朝暮’的‘暮’。”他答道。

叶暮，这两个字在我嘴里打了几个转儿，便被我小心翼翼地记在了心里。

我没再说话，内心如同小鹿乱撞，原本水中鱼儿无趣的游，此刻在我眼里也变得可爱起来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我才想起来该回到姑母那里了。

我轻轻行了个礼，道：“时间不早了，我该回去了，殿下再见。”

他双手交叠作了一个揖：“那我们就此别过，姑娘我们有缘再见。”

和他分别后，我按原路返回姑母的寝宫。在经过一个假山时，我听到假山后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咒骂声，其中混杂着几声断断续续的哭腔。

出于好奇心，我爬上假山，偷偷往下瞧。只见几个吊儿郎当的人正在殴打一个瘦弱的少年，边打还边辱骂。

那个少年一声不吭，死死咬着嘴唇，就这么任凭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自己身上，任凭他们将自己贬低得一文不值。

我实在看不下去了，情急之下赶忙大喊：“快来人啊，这里有人打人了，来人！”

那几个人似乎没有料到会有人趴在假山上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，更没有想到那个人会如此明目张胆地喊侍卫。

他们顾不得其他，丢下几句骂语后便匆匆逃离。

见他们走远，我从假山上跳下来，走到那个少年身边，小心翼翼地问道：“你还好吗？”

他的身上灰扑扑的，衣服被撕破了几个大口子，脸上，头发上沾染了很多泥土，额头上不知被什么划了一道口子，有鲜血渗出，将他额前几缕发丝黏在一起。这么一来，显得整个人脏兮兮的，让人看不清他本来的面貌。

他并没有理会我的询问，而是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发呆。

我从怀里拿出姑母送给我的新手绢，想伸手为他擦干净脸上的灰尘，却被他灵巧地躲开了。

我明白了他的意思，便把手绢塞到他的手里：“既然你不想让我帮你擦，那你就自己擦一下吧，要好好擦一下。”

他还是没有理我。

我直起身，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脚，道：“我还有事，要先走了，你一定不要忘了处理身上的伤口哦。手绢嘛，不用还我了。”

我转过身，抬脚刚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，“以后遇到这种事情，你要学会反抗。你越反抗，别人越不敢欺负你，你越强大，才能守护住自己想守护的东西。”

“实在不行，你来找我，我保护你。”说着，我转过身，发现少年正目光灼灼地看着我，乌黑的双眸像两湾幽潭，里面充满了许多我看不明的东西。

“名字。”他突然开口。

我没有听清：“啊？”

“我说，‘你的名字’。”声音低沉，还带有些许嘶哑。

我笑了，道：“我叫卫今姝。”

彼时的我还没有意识到，我的未来正在被悄然改变。

4

自从上次我们起了争执后，叶昭再也没有来盛宁宫。

我也乐得清净。

听下人说，他陪周荷偷偷溜出了宫，带她到最热闹的慈云寺逛庙会。

听说他包下了朝暮江上所有的游船画舫，在上面放上各式明亮宫灯，并且给周荷送了不少珍宝。场面之宏大，引得不少人喝彩。

一掷千金，只为博美人一笑。

隔天，我从御花园散心回来，便看到叶昭坐在我所手植的枇杷树下。

他没有穿龙袍，而是穿了一身寻常款式的衣服，坐在石凳上翻阅奏折。衣服虽凡，而人不凡。

见我进来，他放下手中的折子，笑道：“今姝，你今日回来得好晚。”

“臣妾今日去花园散了散心，”我走到他面前，道，“外面风冷，陛下快进屋暖和暖和。万一冻坏了身子，那可就不好了。”

“拉我，”叶昭开口，声音懒懒的。

“啊？”我以为自己听错了，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。

“朕让你拉我进屋。”叶昭笑着看我，眼神里带着一丝挪逾。

“这……”叶昭冷不丁的这个要求，让我有点手足无措。

叶昭似乎对我的反应很是满意，朝我伸出了手。

万般无奈之下，我伸手回握住了他的手，将他拉了起来。

我牵着他的手，一步一步往屋里走。

一如当年，我牵着他走过众多官员，力排众议，一步一步，陪他登上那最高的皇位。

“今姝，”叶昭忽然开口，“你好久没有这么牵朕的手了。”

我身形一顿，又继续往前走。

那又如何，我最想携手一生的人，已经不在了。

他被永远留在了那个大雪漫天的冬日。

5

永德九年，时已入暑，天气格外闷热。窗外的蝉鸣连绵不绝，不由得让人的心情愈加烦躁。

在外面陪姑母看戏的我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哈欠，昏昏欲睡。

姑母看出了我的疲惫，便让我回到卧房里休息。

许是太累了，我刚躺到床上便沉沉睡去。

梦里听见一阵飘渺的笛声，那笛音像夏日里徐徐轻抚的凉风，又像秋日黄昏残阳斜照，满目江山如画。

等再醒来，笛声未散。

我循声走到园中的一个小凉亭，看到那里有一个少年在吹奏笛曲。

我悄悄走上前，想看看坐在亭中的所为何人。

恰好他也抬头看向我这边，四目相对，我一眼就认出了他。

一曲终了，余音绕梁，眼前人有一双清亮宁远的眼睛。

陌上公子，温润如玉，眉目如画。

他见到我，眼中掠过一丝惊讶，而后含笑道：“卫姑娘，我们又见面了。”

我没想到会在这里同他再次相遇，只好强作镇定地走上前，支支吾吾地挤出来一句：“真巧啊。”

那个叫叶暮的少年，笑着看向我，温和地对我说：“外面日头正高，卫小姐不如先进来避一避。”

我欣然应允，在与他的聊天中，我慢慢不再拘谨，同他说起今天听的戏文。

说到尽兴处，叶暮问：“卫小姐说，戏中的小姐和将军在城门分别，将军战死沙场，小姐孤苦一生等他回来，不知卫小姐对此有何看法？”

“如果我是那个小姐，我也会如此。”我说道，“此生爱一人足矣，况且生离死别，怎会那么容易忘记。”

叶暮笑着，脱口而出道：“若今姝肯嫁给我，我定会视你如人间至宝，心上明月。”

我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，双手不知如何安放。叶暮见我这样，便发觉冒犯，有些慌乱地补救道：“我是说，你一定会嫁与一个良人，岁岁安好。”

“若是我心仪的男子，无论他是什么身份，我都会义无反顾地去爱他。”我看向叶暮，一字一句坚定道。

“那我也要好好努力，去配得上姑娘的心意了。”

叶暮看着我，目光清澈明朗，映出我的倒影。

我知道，此时此刻，他的眼里只有我。

以后的许多年，我都无法忘记那个夏日午后，那一天的绿荫凉亭，那个温柔翩翩少年郎。

此后好长一段时间，我经常去见叶暮。我们在游船画舫里赏景听曲，在幽静的竹林里品茶论诗；我们会在皇宫设宴时偷偷溜出去，走遍皇城的大街小巷。

那年中元节，叶暮带我来到朝暮江。

千灯辉映，人潮如织，叶暮小心地将我拉上一艘游船。

我不明所以，他也只是笑而不答。

过了一会儿，叶暮轻轻倒数：“三，二，一……今姝快看！”

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，无数烟花接连在天空盛放，纷纷灿烂如星陨，照却人间笑颜。

“哇，好美！”我忍不住惊叹。

“确实，”叶暮附和道，“烟花美，人更美。”

他看向我，眼睛亮亮的，目光温柔而又坚定。

我连忙低下头，不敢直视他，心跳突然加速，脸上渐渐爬上几朵红晕。

在慌乱中，我不小心碰到了叶暮的手。

我刚想往回缩，手却被叶暮牢牢抓住，动弹不得。

他的手柔软而温暖，慢慢的，我不再挣扎。

那是我这一生最美好的时光，也是我不敢回忆的过去。

光阴流转，现在的我却只能在漫漫长夜里摩挲着他送与我的玉佩，怀念着我们之间被岁月侵袭的往事：“阿暮，若是你在该有多好。”

可是，四下寂静，无人与我应答。

6

我及笄那一年，陛下下旨封我为太子妃，择良日成婚。

我自是激动万分，想着不久后自己将成为叶暮的妻，我都会在睡梦中笑醒。

不知为何，很长一段时间，我都没有再见到叶暮。

然后，就到了我成婚的那一天。那天万里晴空，天高云淡，是入冬以来难得的好天气。十里红妆，千灯齐放，整个皇城的人脸上都挂着喜气洋洋的笑，格外热闹。

那天，我等到半夜，太子才走进新房。

灯火葳蕤，烛影摇红。

他一步一步走向我，我的心伴随着他稳健的脚步开始剧烈地跳动，不觉握紧了手中的喜帕。等他走到我的身前，伸出手要揭我蒙着的盖头，我终于忍不住唤道:“叶暮？！”

我感觉面前的人身形一僵，随即他掀开我的盖头道:“太子妃，你好好看看你面前的人是谁。”

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孔，我彻底愣在了原地。

面前的人丰神俊朗，长身鹤立，他身着绣着龙凤呈祥图案的喜服，更具别样风流。特别是他的双眸，如同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，让人琢磨不透。

他不是我的叶暮。

“你是谁，怎么会在我的新房，叶暮呢？”我颤抖地问他。

“今姝，你在说什么，你要嫁的人，就是我啊。”那个人忽然笑了起来，慢条斯理道。

“不，不是的，我是要嫁给太子殿下的。”我不可置信地摇着头。

“那就是我啊，太子叶昭。”他看着我道。

“你骗我，明明叶暮才是太子！”

“那是之前，现在的我才是太子，所以你嫁的人是我。”他慢慢靠近我，脸上仍是笑的，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，“你应该知道，现在这一切都由不得你，卫家的命运可都掌握在你的手里。”

我心如死灰，只能放弃抵抗，别无他法。

叶昭对我极好，每天大量的奇珍异宝如同流水一般送入我的住处，他只要得闲便会来陪我。我本该高兴的，但我根本高兴不起来。

许是见我终日郁郁寡欢，不久，我被准许省亲。母亲拉着我的手絮絮叨叨地讲着家长里短，话好像永远都说不完。

父亲和哥哥在厅堂谈论国事，不知怎么的就提到了叶暮。他们说，叶暮因为进谏而触怒龙颜，圣上废除他的太子之位并将他发配边疆已经三月有余。

我才知道，我心爱的人，原来在这些日子里经历了那么多的事。

回去的时候，母亲对我说：“今姝，娘亲听说太子待你极好，我也就放心了。”

我强忍住眼中的酸涩，没有说话。

路上，我一直在想，不能和心爱的人长相厮守，这也算好吗？

时间流逝，三年转眼过去。

这三年里，叶暮没有一点消息，我不知道他在极寒的北地穿的暖不暖，吃的好不好。

直到圣上驾崩，叶昭新帝即位，改年号为永宁。我才知道，我的叶暮已经战死沙场，尸骨无存。

曾经那个为我奏笛，带我看遍世间美景的少年郎，就这么英年早逝，客死异乡。

后来我无意间听到叶昭和他心腹的谈话，我终于明白，害死皇帝和叶暮的人竟然是他。

当我拿着一沓叶暮写给我的信，去找叶昭对质的时候，他竟然笑了。

他笑我这么长时间才发现这一切，他说是他和皇帝身边的侍卫串通好谋反的；他说是他撺掇陛下将叶暮发配边疆的；他说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得到我，因为当年是我用一条手绢将他拉出深渊。

他说，他和周荷在一起时，想到的永远是我；他说之前的他只能在暗处默默看着我和叶暮，内心嫉妒得要发狂；他说叶暮为我写的所有信件都被他拦下，再无回音。

我满脸绝望，忍不住抬手打了他一巴掌，用尽了我全部的力气。他不怒反笑，嘴角缓缓流出的鲜血似妖冶的彼岸花。

我说，叶昭，你就是个畜牲。

他说，对，我就是个畜牲，儿时几乎所有人都这么骂我，瞧不起我。那又如何，现在的他们还不是照样匍匐在我的脚下。

看着他这个样子，我真的好想杀了他。

可是我不能。

从那以后的无数个日夜里，我一次又一次地拔下头上的簪子，只要我狠下心一刺，便会穿透他的喉管。

手举在半空，最终无力地垂下。

我还是下不去手。

于我而言，叶昭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，可于天下百姓而言，叶昭却是一个难得的好君主。他对不起我，却没有辜负天下的百姓。

7

永宁三年上元节，叶昭在宫中设宴，宾客满堂，觥筹交错，歌舞成群。

我坐在叶昭身边，却提不起半分兴致。

正当众人酒意微醺，谈笑风生的时候，突然间窜出来几个黑衣人，拿着明晃晃的剑径直向叶昭刺过来。

一切发生的那么突然。

千钧一发之际，我猛地将叶昭推向一边，为他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剑。

身体被利剑刺入，钻心的疼痛瞬间布满全身，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倒去。

叶昭慌乱地扑过来接住我，将我紧紧搂在怀里，一边大喊“御医”。

我见过叶昭因为批阅奏折而疲惫的样子，见过他下达命令时的果断决绝。此时此刻，他的脸上满是慌乱，像是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。

#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。

刺客很快就被控制住。

我倒在叶昭的怀里，感受他的身体在不住地发抖。他一遍又一遍地说：“今姝，你再坚持一下，御医马上就来，你不要合眼……”

我吃力地咳了两声，却咳出了血。

我艰难地出声道：“叶昭，你别管我了，让我解脱好吗？”

他红着眼，道:“卫今姝，你不许死，你不许死……”

“你死了就再也不会知道叶暮葬在何处，就算你死了，也只能同我合葬。”他狠狠道。

“叶昭，”我艰难地呼出一口气，“我恨你，可我却不能杀了你。”

我记得叶昭说过，我是他最重要的人，可他却让我失去了我最爱的人。

我的死，便是对他最大的报复。

叶暮啊……我扯了扯唇，这个名字被我深埋心底多年，不敢言之于口，可我是真的好想他。

视线越来越模糊，我已听不进任何话。恍惚中，我似乎又看见了那个奏笛的白衣翩翩的少年郎在向我招手，他说:“今姝，好久不见。”

我缓缓闭上眼，一步一步走向他的身边。

黄泉路太过孤单，对不起叶暮，让你久等了。

「完」

作者：蓝希回

文/公众号书斋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