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作霖

前言

张作霖的孙子张闾实回忆称：“离开大陆的这些年，奶奶不止一次回忆起当年在东北的日子，她总是告诉我，东北有多美，冰天雪地里骑着马车，有好吃的大锅菜，还有冻梨，还有从南方运过来的很小却很甜的橘子……”

奶奶的话，触动了张闾实的心，他无数次在心里想象故乡的样子，想象老一辈在大帅府生活的场景……

另一方面，张闾实也因为张家人很多年都没有去祭拜爷爷而深感难过。

于是，2007年3月，张闾实趁着港商团到大陆东北考察的机会，来到了他从未见过的故乡。

此次回乡，张闾实不但成为张家孙辈中第一个给爷爷扫墓的人，还对诸如父亲到台湾后参加军统活动等事情，做出了解释。

另外，张闾实还透露了张家人多年来在台湾生活的一些鲜为人知的细节。

踏上故土，热泪盈眶

2007年3月下旬，45岁的张闾实，第一次踏上了故乡沈阳的土地。

由于是第一次来，张闾实连爷爷张作霖的坟地在哪里都不知道，他只有沈阳大帅府这一条线索。

张闾实

于是，张闾实来到沈阳大帅府博物馆，并向博物馆的工作人员自报家门：我是张作霖的孙子张闾实……

对此，大帅府博物馆馆长张力非常谨慎。这些年来，大帅府不止一次接待了所谓的张氏家族成员，更有人自称是张学良的九弟，将老馆长杨景华告上法庭。

好在，老馆长掌握大量证据，理直气壮的驳斥了原告张学忠的不实之词，揭穿了他的真面目，捍卫了大帅府博物馆以及自己的尊严。

不过，尽管工作人员一开始对张闾实的身份抱有怀疑态度，但他们还是热情接待了这位张家后人。

与此同时，馆长张力也紧急给有关部门以及专家致电咨询。另外，还拿着张闾实的照片以及身份证，向在台湾、美国等地的张家后人以及亲属求证。

经过多方求证，张闾实的身份终于得到确认。

很快，在馆长张力等人的安排与陪同下，张闾实来到了辽宁盘锦大洼县东风镇叶家村张氏墓园，祭拜先祖。

大帅府

张氏墓园中，排在前面，且规模较大的两座坟墓，是张作霖的父亲张有财以及二哥张作孚的坟墓。

1912年初，时任中华民国陆军二十七师师长的张作霖，带着妻儿回到家乡安葬张作孚并祭扫祖坟时，重修了张家墓园。当时，张学良只有12岁。

后来，张氏墓园在九一八事变后被毁，但一直保留遗址。

1984年的时候，张氏墓园被列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，镇政府还曾进行过一次修缮。

为了感念张学良为民族做出的牺牲，人们对于耕地中的这块墓地，做了整修，辟出甬路。

听着工作人员对墓园的介绍，张闾实默默落泪。

在祖先的墓前，张闾实恭敬敬献花圈后，几度热泪盈眶，喃喃祭语。

招待张闾实吃过午饭后，在去往凌海市驿马坊张作霖墓园的路上，张闾实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：“为什么张作霖父亲的墓不在驿马坊而在大洼呢？”

张闾实在祖父母墓前

工作人员回答道：“很多人都有这个疑惑，你到墓园看看碑文就知道其中的缘由了。”

原来，张作霖的父亲去世后，因为家里没钱，只能用木柜简葬于驾掌寺。

一年夏天，大雨倾盆，水流吞噬坟土，张作霖父亲的棺木随水而下到大洼时，遇到树木掩挡。张家因此称之为“天地兆应”，将其就地复葬。

后来，张作霖发迹，认为应验了那个说法，“兆已得吉”后，为了免遭风水破坏，就没有将父亲的坟墓迁回。

紧接着，工作人员对张闾实说：“你应该奇怪，为何你爷爷的墓，没有葬在元帅林。”

对于这个问题，张闾实确实不知道，他追问道：“为什么？”

工作人员解释：“日本关东军炸死了张作霖，显而易见也不愿意他葬在声名显赫的地方。因此，就埋葬在了他们认为穷乡僻壤的地方。”

祭拜爷爷张作霖时，山风吹得花圈作响。工作人员帮助张闾实扶持花圈后，他又捡了一些碎石埋在香炉里，以支撑点燃的香火。

张闾实在张氏祖地大洼县

随后，张闾实还按照当地的习俗，将白酒分别倒在王太夫人与爷爷张作霖的墓地。

期间，张闾实搂着爷爷张作霖的墓碑，万分不舍，久久不愿离去，此情此景，让人动容。

虽然他没有亲眼见过爷爷，但是，他觉得爷爷是一个很爱国家的人，他在做出很多决定时，都是出于民族利益而非个人利益考量。

也正因为如此，当年张作霖始终不给日俄进占东北的机会，使得他成为日俄眼中的绊脚石，最终将他置于死地。

祭祖结束后，张闾实又回到大帅府博物馆，接受采访，透露了张学良以及其他张家后人在台湾的生活情况，还有一些鲜为人知的事情。

生活在历史阴影下的张家人

对于张闾实来说，张家人的身份，曾在很长一段时间内，对他造成莫大的伤害。

而且，他还是在小学二三年级的时候，通过课外读物，才发现自己的身世。

1949年，张闾实的父母来到香港。那个时候，香港局势比较混乱。在那里住了三年左右，他们又来到了澳门。

张闾实在张学良塑像前合影

在澳门生活了十几年后，由于很多难民涌入，导致当地治安很乱。

再加上他父亲张学浚刚好被列入黑名单，有人在找他。

当时，张学浚有个从北京来的好朋友，住在他们家附近。有天晚上，这个人只是出门去吃饭，却在自家门口被人枪杀。

因此，张学浚非常害怕，带着家人连东西都没有拿，连夜离开澳门。

途径香港停留一天后，他们前往台湾。在公海的时候，还遇到了台风，滞留了两天。

来到台湾后，军队的人前来接他们。随后，他们一家乘坐吉普车，来到台北。

张闾实回忆，第一次见到大伯张学良，是在1967年的时候。那时，他只有5岁。

那是在1967年的一天，张闾实跟着父母，乘坐一辆漂亮的外国大车，来到一个大木门前。

他们刚刚到达，就跑过来好多人，询问了一些问题后，还要求看证件。

张学浚

当时，大门对面有个“派出所”，他们通过盘查后，大木门才打开放行。

进门后，张闾实发现这个房子很大、很漂亮，里面的摆设很特别。

这里不但有大花园，还有一个瀑布和射箭场，以及一个大鱼池，里面有很多名贵的锦鲤。花园里还有一个装着两百多只鹦鹉的巨大鸟笼。（当时张学良的处境已经好转，住处也得到了改善。）

就在此时，张闾实看到一位胖胖的，戴着眼镜的老人，旁边还站着一个像校长一样的女性。他们正是张学良与赵一荻。

此时的张闾实，由于年纪太小，还不知道什么叫做软禁，他只觉得这里很好玩。

当时，每隔几个月父母就会带张闾实去看望大伯张学良一次。在张闾实的记忆中，大伯张学良是个很慈祥的老人，很爱讲笑话，家里很和气。

一般情况下，大伯母赵一荻都会亲自给他们做西餐吃。

张闾实回忆，赵一荻会做很多西式菜点，比如英国烤肉、蔬菜沙拉、奶油蘑菇汤。

张学良与赵一荻

饭后，还会给他们做水果蛋糕和冰激凌。

这里顺便提一下，张闾实透露，在1964年以前，赵一荻的身份一直都是张家秘书，过的非常压抑，在张学良的亲属面前没有地位。

当时，台湾还没有退出联合国，张学良的原配夫人于凤至，在联合国发表演说抗议，向台湾方面施压。

台湾觉得于凤至是个麻烦，宋美龄就提出，让张学良与赵一荻结婚。

她说：“你们相处那么久了，名不正言不顺，小孩都那么大了，需要有个交代。”

随后，宋美龄就找到张学森，让他将张学良写的离婚书带到美国。

1964年3月，张学良收到了美国寄来的离婚手续。自此以后，张家的孩子就改口叫赵一荻为大伯母。

而于凤至也因此对张家人有意见。她觉得，是张家人强迫她与张学良离婚的。

于凤至

张闾实知道自己的身世，还是在小学二三年级的时候。

有一次，张闾实在学校跟人打架，打的头破血流。回家后，奶奶非常生气，对他严厉训斥：“要打，就像你爷爷一样打出个天下来！”

这句话，勾起了张闾实对爷爷的好奇。

在此之前，奶奶很少跟张闾实提起张作霖。为了了解爷爷，张闾实找了很多课外读物。后来，他还在《蒋介石传》上看到了爷爷的名字。

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，爷爷是能上历史书的人。

不过，年幼的张闾又发现，在台湾的电视剧中，爷爷被描述成一个土匪，到处抢人家，到处娶媳妇。这让他非常困惑。

对此，奶奶跟他说：“那都是假的，你知道的，你只有6个奶奶，电视剧里却说，你爷爷娶了100多个人。那都是南蛮子在演，你不要相信……”

除此以外，张闾实还切身感受到了，历史带给张家后人的影响。

张闾实（右）

有一次上历史课，刚好讲到有关张家的历史。老师突然提出，不准张闾实听课，让他出去。

当张闾实走出教室时，教室里的同学们都用鄙视、排挤的眼神看着他。那种感觉，让张闾实印象深刻。

重新回到教室后，张闾实询问和他关系比较好的同学：“老师刚才都讲了什么呀？”

同学告诉他：

“你最好不要听，老师讲的很激动，你听了会难过的……”

自此以后，张闾实就一直谨慎度日。因为他知道，作为张家人，他们的一言一行，外人都在看。

即便如此，外界的压力并没有因此减小。

后来，张闾实进入空军服役。

作为“叛将之后”，张闾实非常谨慎隐藏自己的身份。但仅仅两三天的时间，他的身份就被发现了，他被叫到“政战部”问了很多话。

张闾实也因此失去了开飞机的机会，因为怕他叛逃。

另外，军队每周周四都有政治教育，每当这时，张闾实都要面对全军做思想汇报，讲自己的学习体会与心得。

张闾实参观张学良出生地

除此以外，还会经常半夜将他叫起来出操，训练完还要没完没了的跑圈，甚至有时候还会无缘无故打他一顿。

这些事情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，但回忆起那段时光，张闾实仍然心有余悸。

直到后来慢慢与大家熟悉，情况才逐渐好转。

就连张闾实的爱情，也因为张家后人的身份受到影响。

他很早就认识了一个空姐，本来还不错，结果，女孩的母亲一听张闾实是张家的孩子，坚决不允许他们交往，根本就不承认他们是一国人。

当然，抛开外界压力，家庭给张闾实带来的温暖，还是让他很开心的。

虽然搬到台湾生活很多年，但家里人还是最爱吃东北菜，张学良尤其爱吃炖茄子和水晶蹄髈。

而张闾实的母亲，是张家所有媳妇中手艺最好的。

张学良晚年

于是，张学良嘴馋了就会到他们家吃，有时候也会打电话说：“弟妹啊，再炖点茄子吧！”

每当回忆起一家人在一起的平淡往事，张闾实的脸上，都会露出几分笑意。

还有一次，张学良让张闾实在学校里闹了个笑话。

当时，学校要举行朗诵比赛，让学生每人背一首诗。

于是，张闾实就去问大伯张学良。

结果，张学良随口教了张闾实一首诗：

叮叮当当，海螺烧香，粗米细米，放屁是你

当张闾实在演讲比赛中将这首诗读出来后，全场哄堂大笑。

随着年龄的增长，以及了解的加深，张闾实也越发敬重大伯张学良。

张闾实说，张学良很少生气，唯独有一件事不能提，那就是当年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。

一次圣诞节的时候，张闾实他们去跟大伯张学良一起过。

电视上正好出现了西安事变的节目，张学良立刻生气关掉电视。

张学良年轻时期

后来，张闾实他们再去看望张学良，惊奇的发现屋里没有电视机了。

小时候，张闾实读到西安事变时，不理解大伯为什么那么做。

后来，通过看两岸的书籍，他才了解，那算是对日抗战的一个请命。

当时，张学良决定跟蒋介石回南京前，就已经想到自己不会有好结果。

临走前，他还交给部下一份手令：

“弟离陕之际，万一发生事故，切请诸兄听从虎臣、孝候指挥。此致。

何、王、缪、董各军各师长张学良廿五日以杨虎臣代理余之职。”

晚年再度谈起这个决定，张学良说：“我是个军人，我做这件事自己负责。同时，我是反内战的，我对牺牲自己毫不顾虑。”

不过，张学良也有一件事让张闾实无法理解和释怀。

当年在台湾，张学良没有参加过张家任何一个在台亲人的葬礼。但他却参加过朋友的葬礼。对此，张闾实想破脑袋也想不通，大伯为何要这样做。

张学良

澄清

此次回到老家，在参观的过程中，张闾实还发现了一个问题：他在大帅府看到的很多祖父的照片，其实并非是祖父张作霖。

不过，由于他当时并不知道照片上的人到底是谁，担心即便自己说出来也没人信，于是就没有指出。

直到几年后，他才重新提起这个问题。

张闾实说：

“那些照片中，祖父的身材略显发福，而且，照相的地点也不在大帅府内。祖母说过，祖父因为平时非常操劳，还经常吃粗粮，所以身材一直很瘦。”

除此以外，张闾实虽然没有亲眼见过祖父，但他小时候经常看家里的老照片。

照片中，祖父很瘦，眼睛轮廓很深。而大帅府照片中的张作霖，脸型略圆，五官也很不同。

因此，张闾实觉得大帅府里的一些照片挂错了。

另外，张闾实还澄清了关于父亲的一些事。

当时有人称，张闾实的父亲张学浚到台湾后，参加了军统的活动。

张作霖与爱子张学浚、张学森合影

对此，张闾实表示：

“那是骗人的，我可以保证，我父亲没有做过损害中国人、东北人的事情。他在台湾完全撇开政治关系，什么活动都不参加，甚至不会利用张家的名声。”

张闾实回忆，父亲张学浚到了台湾后，台湾方面也曾找过他，希望他继续帮忙做事，张学浚直接拒绝。

后来，张学浚到大路工程做了七八年。之后开了自己的贸易公司，做建材买卖，还开过餐馆。

在台湾期间，他们一家过的一直比较辛苦，张闾实读书期间，也是半工半读。

有一次，张学浚去求职，老板得知他是张学良的弟弟后，还嘲讽说：“张家人还要出来找工作吗？”

张学浚回家后，难过的坐在客厅默默流泪。

此次回到故乡，张闾实感慨：“有种回家的感觉。当我看到沈阳人像对家人一样对我时，我就想成为这个家庭中的一员。”

于是，张闾实选择定居沈阳，而且还想要在东北尤其是沈阳投资，为建设家乡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。

另外，由于张家与东北大学有渊源，张闾实还表示要成立一个长期资助东北大学贫困生的慈善组织。

谈起在沈阳定居后的最大愿望，张闾实说：“最大的愿望是能有个沈阳身份证！我想成为一名地地道道的沈阳人。”